人民出版社原总编曾彦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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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彦修青年时代投身延安

发布时间:2015-03-03 21:47:07      发布人: 孝行天下

我第二次回到人民出版社去工作是1979年,从上海1978年回北京,在大百科筹备小组呆了半年,我觉得那里的工作不是我这个水平能做的,那要多少知识、学问?人民出版社又要我回去,主要是范用和张惠卿要我回去。

我到人民出版社一去,当然主要还是宣传部的于光远和出版局长陈翰伯支持,我说我们跟这个世界隔绝几十年了,不仅仅是文化大革命,实际上就是建国以来就跟世界是一刀两断,对外面世界,什么都不知道。

我自己的经验,1979年我从上海回到北京,一次,有几个都是右派,劳动改造回来的。他们谈起来,说美国人造卫星到了月球,我说啊,你们说什么?美国人到了月球,什么时候?我怎么不知道?

是1969年吧,在文化大革命当中,当时报纸不宣传,《参考消息》我看不着,登不登我不知道。所以美国人到月球我不知道。中国已经跟世界隔绝了,不但不了解,也不关心了。所以我就建议要翻译二战结束以来大量的国外书的计划,后来出版了一些。

当时搞这个计划的时候,当时胡乔木的身份还比较特殊,宣传部部长之后,好像名又没有挂,但是有一个草稿糊里糊涂的送给胡耀邦,我一点也不知道。胡耀邦看了赞成,但是说计划太大了一点。

这下胡乔木一下子转过来了。前所未有的,突然在1984年的春天,我在1982年到1983年之间,在外地,看见报刊上反对精神污染提得很凶,变成一个运动。又看见了北京是丁玲,广州是欧阳山出来发表谈话支持,像我们这样的在共产党里面时间长的人一看就知道,这个局面显然是布置好了的:要来个大运动。这两位老人家(丁玲、欧阳山),又是出名的很左,丁玲划右派莫名其妙,很多右派都是极左派。他们两个一出来,任何时期只要中央一发出来就必有大名人出来全力拥护。所以我就看见这是一个全国性的计划了,又要搞全国性的类似反右派这样的运动,我就写了一封信辞职,交出版总署及中宣部。当时中宣部跟我们是间接关系。这几年当中我当过总编辑和社长,原来那个社长他不当总编辑,不管稿件,他就是怕当右派。

1984年3、4月,我已经正式离职几个月了。我先任总编辑,不久变成社长。张惠卿当总编辑,因为他已经五十几岁了,所以我非得立刻退不可。这个时候胡乔木整人民出版社。1983年4月,通知人民出版社所有的领导,所有编审,一些行政工作的副处长以上几十个人,浩浩荡荡到中南海宣传部去,听中宣部出版处长传达胡乔木对人民出版社的批评。

其时我在外地,结果一去曾彦修没有,但不能说会就不开啊,照样传达两三钟头。那是专门针对我的。我已经下来了,但还有文章可做。我还是一个党员。我回来,几个月不上班了。又接了一个通知,说要人民出版社的陈茂仪(他当时是顾问,我也搞不清楚,他也去上班,他也不是社长。)另外还有张惠卿、曾彦修,电话里通知是曾彦修必到。

我是主犯,今天就是审判我。在中南海宣传部会议室,宣传部的许力以出版处长来,胡乔木来了。讲了将近三个小时,从下午两点半左右讲到天都黑了。讲的时候我始终一言不发,一个字也没讲,一个字不记。张惠卿好像在记,陈茂仪记得比较详细。记得好像是宣传部的许处长讲了一句,他说这个翻译计划耀邦同志看过了。

胡乔木说了一句,耀邦对这些事情不大熟悉。我就静静听。他越讲越离谱,说你们好大的胆子,你们竟然还想要出《陈独秀文选》,你们知不知道陈独秀是托派,托派是反革命的,胡还是三十年代斯大林杀托洛茨基时候的思想。他不会落后到这个程度,是故意用大罪名压人。你曾某人想出版陈独秀的书不是反革命么?当时我差不多要笑了,我又忍住。批评我们出版一本书,一本小册子,据说这个人是比利时共产党里面分出去的,倾向于托洛茨基主义的,写了一本经济学研究过渡时期的理论,比较客观一点。胡就拼命批评此事,说这人是托派,你们知道吗,是敌人,你们知道吗?你们还出他的书。

那个时候我们心情有一点低落,真替他难过。我想,怎么同四十年代时完全是两个人呢?你自己织好的罗网你把脑袋伸进去,怪不了我们。我只举这个例子。这本书他视为圣经,我们拿着了证据,他在社会科学院党代表大会作报告,报告里夸奖这本书不是教条主义。

第二,他在中央党校又提出要大家读这本书,这本书不是教条主义的。张惠卿那个时候在党校,这个本本张惠卿就带着。他在中央办公厅也印大字本。从党中央到自己直接掌握的社会科学院,每个人都要学习的这一本书,就是我们出的小册子。他把名字没搞清楚,说出托派书,是出乎他的意外的。

讲话当中,他看见我脸色不大好看,一言不发,就使劲讲得更明确点,说至于曾彦修同志的问题呢,那就等到整党运动中去解决。所以,那个时候似乎以他为首,已经准备着在1984年之后大概又搞一个新的反右运动了。胡讲的是整党,他不会再讲反右派,但他把我已经放到那个运动里面去了,而且是当面讲的,是我亲耳听见的。

所以我觉得这回再像反右派那个时候退让是不行的,我回来就写下了我的抗议,我叫申诉书,他是政治委员我敢抗议么?这个申诉书是在人民出版社偷偷写的,没有和任何人商量,没有给任何人看过,但是在人民出版社油印出来倒是真的。几万字,一个个据实驳斥,驳斥到什么程度呢,我要他正式向人民出版社道歉,我发现反右派运动中光检讨不行。光检讨,最后原来你是国民党特务,延安就是这样的嘛。那么我这回怎么办,我再检讨检讨没有用。“我绝不能够接受人民出版社已经成为一个资本主义出版社,我诚恳地希望乔木同志正式收回这些很不妥当的批评,并再一次诚恳地希望他对人民出版社正式道歉。”我这么一个人,敢于正式要求他道歉。

这个东西我把它打印好以后,就交给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去了。我估计到真正闹起来也要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才能确定,是不是开除我的党籍,是不是加上什么帽子。

这个事情说明了一个知识分子,包括自身修养很高的人,都有一个很大的问题,就是坚持不坚持你所知道的真理。胡也是从启蒙运动来的,人道、自由、民主。中国的知识分子一开始是从这些来的,然后转到共产主义。到了权力太大的时候,权是第一,谁侵犯了我的权力,那就不客气。胡自动出来做反人道主义的旗手,实在太令人惊叹了。

我这长篇正式抗议提出以后,胡乔木这个人比别人在这一点上要好,他觉得不对,他觉得他很多东西都说错了,所以要到我家里来向我表示歉意。别人劝阻了,后来要写一封信来表示歉意,也被劝阻,劝阻的是什么人,大家都猜得着,我就不必讲了,劝阻的人是他的左右手。这是一次会议上,听一位全知情的人物讲的,不是传说。这符合胡的本性:他成于才高识广,败于位高权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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